有一只大甜筒

选择题


1.


确实是认识很久了,久到好像所有成长记忆里都有苏芮琪这个人的影子。常被人打趣说青梅竹马,但刘人语心想,这个词用在她们身上大概是不对的。

Cut!

导演一拍板,两只牵住的手就默契分开。


成人世界里结交的关系,很多都出于某种利益,目的一致,一拍即合,但小孩子不是这样的,她们赤诚相对,也慢热到死。记忆里初次见面的场景已经模糊得只剩一个轮廓,太久远了,谁能记得。


当时的小女孩梳着马尾,刘海服帖,被经纪人牵着推开练习室的大门走进来,阳光在她身后明晃晃地烘烤着,世界都亮得刺眼,只有那双黑色的眼睛是清凉的。

经纪人给她们介绍了对方的名字,随便指了一指。

“她叫刘人语。”

“她叫苏芮琪。”

“以后你们要搞好关系噢,是比和别的小伙伴更接近一点的关系。”


2. 


再长大一些以后才明白了经纪人的用意。

不过是在异地相隔的时候微博评论了一句苏芮琪问她什么时候出完通告回来,就有好几百条回复来磕所谓的酥肉CP,拇指慢慢地划过屏幕,那些欢喜和祝福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原来有这么多人在看着我们。

有人说生活一旦被展览就会失真,也有人说谎言说一千遍就成了现实,那苏芮琪和刘人语,到底是什么关系。


“下周啊,怎么,想我啦?”

微博弹了一条这样的评论提示,刘人语没有再回她,把手机翻过来朝下,继续录刚才没有录完的歌。再回下去就像是作秀了,更专业一点的词汇叫营业,她不喜欢这样。不喜欢被阴阳怪气地评价是卖cp,也不喜欢被大张旗鼓地拎出来讲她们的感情有多深厚。


虽然确实是单纯的有那么一点点想她了,也只能放在心里。


3.


刚出来做练习生的时候每天都盼着能回家,倒不是多辛苦,只是有点怕生,在一堆老师和工作人员中间,那么矮小的一个刘人语小朋友,话不知道跟谁讲,手也不知道放哪里,抱着膝盖坐在舞蹈室的地板上,呆呆的看着别人玩闹。她就像一碗水,丢一颗石子就荡几个涟漪,等风吹过去又归于平静,是人群中一眼扫过去会被忽略的人。


还好后来遇见了苏芮琪。


“你要不要吃糖?”

摇头。

“你要不要一起玩?”

摇头。


起初出于害羞拒绝了邀请,随之而来的懊恼是更让刘人语想哭的情绪。幸好,那个人对屡屡被拒并不以为意,还是第不知道多少次的大大方方伸出了手。她才终于有勇气点了点头,“嗯……好啊。”

那个人长着一双好看的小鹿眼睛,黑漆漆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她好像一颗莽撞的小太阳,终于暖到水面发烫。

苏—芮—琪,刘人语记性不算太好,唱歌偶尔会忘词,所以即使只有三个字,她还是郑重地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苏芮琪。


4.


越长大越抗拒肢体接触,越长大越渴望敞开心扉,她们好像只应验了前半句。


从前幼稚的时候总喜欢打打闹闹,有一个古老的团综节目里,她们和另外的队友一起外宿旅行,那时候自己脸肉乎乎的,像个小团子,苏芮琪也虎得不行,整个一小男孩。画质都糊到看不清脸了,刘人语还能分辨出那个一起床就去闹苏芮琪的自己。


掀开被子,晃她的胳膊和肩膀,捏她的脸,印象里没有对别人那样肆无忌惮过。可能因为她是不会生气的苏芮琪吧,好像怎样都没关系。

但后来想想,到底是真的相信她不会生气,还是吃定了她不会生自己的气呢。


一辆黑色汽车停在了公司门口,熟悉的车牌和熟悉的身影,三分钟后苏芮琪就上了楼,舟车劳顿以后她还能蹦蹦跳跳,不愧是主舞的体能。刘人语戏谑的嘴角刚提起来,面前的人就把自己摔进了沙发里。

“痛死了……”坐在沙发上被飞来横祸压到腿的刘人语低声抱怨,伸手推了推苏芮琪想让她起来,她却含糊的“嗯~”了一声,撒娇似的拱了拱脑袋。

“累死了。”


长大以后很少再有这样的亲密接触了。

十七八岁的时候爱扮酷,刻意收敛了打闹,成名之后也各自独当一面,聚少离多,说一点没有生分是骗人的。

幸好人会长大,沙发不会,它还是那样又小又旧,让蜷着腿的苏芮琪顺理成章地把脑袋放在了刘人语身上。恍惚了一下,刘人语发现刚刚伸出去推她的手忘了拿走,还放在那颗安静又疲惫的脑袋上,手指弯出一个温柔的弧度,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苏芮琪!”

提着行李的助理和经纪人停好车也冲到了楼上,这次不用刘人语推,她自己就像弹簧一样回到了地面,“这儿呢。”她还要去出完通告之后的例会总结。 


“我先过去啦。”和“嗯。”

两个人这才对视了一下算正式打了招呼。苏芮琪理了一下弄乱的刘海,被频频揉眼弄花的眼妆让她看起来更疲惫了,却也多了一丝成熟,似乎变成了漂亮又稳重的大人。

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是不是在不需要我帮你画眼线的日子里,你偷偷飞快地长大了。刘人语抿了抿唇,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


5.


彼时OrangeE已经各奔前程,只有苏芮琪和刘人语还因为CP效应偶尔绑到一起,后面的行程是两个人一起出席的外务活动。都是经验丰富的艺人了,经纪人只简单交待了一下流程和台本就拍拍手准备让她们上场,快要到场地了,她突然又拉住两人,做了个左手握右手的姿势。

“这个,不用我教了吧?”

嗯,当然不用。两人转过脸去,各自是会心的眼神和苦涩的笑。


礼仪人员拉开了车门,靠窗的苏芮琪先走了出去,简单对粉丝微笑着点了点头,就回头向车里伸出手,两个人手心扣在一起的时候,现场的尖叫声和闪光灯都疯了。

偶像兜售的快乐里,原来除了歌舞还有这样的商品。


刚开始的时候不习惯时时刻刻被摄像机捕捉着,指的是大概六七年前,她们还很小很幼稚的时候。所有牵手和拥抱都自然又热烈,那时候对于CP是怎样的理解呢,就是字面意思吧,Couple,我们是一对,至于是一对什么,没有必要深究。

15岁的刘人语,黏黏糊糊地把自己贴在苏芮琪背上,对体温和碰触都不够敏感,也不懂得避讳什么,反正,我们是一对嘛。


“去吃宵夜吧。“


出完通告回酒店卸妆换衣服,两人默契地认为应该放纵一下,套上宽大的T恤再戴好帽子口罩,就瞒着经纪人从酒店后门往街边的大排档溜。

破天荒地,一人要了一瓶啤酒。其实都不会喝酒也不爱喝酒,但莫名的想要庆祝一下,好像心里隐隐约约的火星要借酒精来烧一下,才能释放出快乐,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在对视的笑意里用力碰了碰杯子,冰啤酒凛冽的刺激感从喉咙一直窜到胃里,猛灌一大口的苏芮琪被呛出了眼泪。

“辣鸡。“

又听到了熟悉的吐槽,低下头猛咳嗽的苏芮琪不自觉扬起了嘴角,感受到一只手掌伸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6.


小孩子最爱憧憬的就是以后了。

以后我们会红吗,会有万人舞台和荧光棒应援海吗,会被认可被喜欢被记住吗。曾经一起畅谈理想,叽叽喳喳个没完,在那些幻想的以后里,却从来不曾问过这样的问题,以后我们还会是一对吗。


太白痴了。

如果当年被别人问起,你们会这样腻歪一辈子吗,一定会得到两个小学生理直气壮的回答,“当然会啊,我们可是couple噢。”

但现在呢?


刘人语喝掉大半瓶就感觉自己飘得不行了,脸又红又烫,苏芮琪也好不到哪里去,讲话越来越大舌头,最后整个人垮在了桌子上,脑袋放到胳膊圈出的小窝里。

这副脆弱的样子,好像又变回了两个小孩。

用最后的清醒理智给经纪人发完定位,刘人语手指一松,手机啪嗒掉到桌面上,把趴着的苏芮琪惊醒了,她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边角,抱怨着别把屏幕摔坏了。刘人语嘁了一声伸手去抢,“关你什么事啊,我的。”

两个醉鬼,一点都搞不清楚状况地抢来抢去,最后手机不知道去了哪里,刘人语抓住的是另一只温热的手掌,她还昏昏沉沉的,固执重复着,“是我的。”


她们之间,似乎从来就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剧情,只是顺理成章的相伴长大,那些刺激大脑分泌多巴胺的惊喜,猛烈到撞击胸口的幸福,都在绵长的陪伴里被慢慢填平了。

剩下大排档昏黄的灯,灯下穿着简单T恤的你,眼神迷离,胡言乱语的你。


7.


喝慢一点的话,也不至于醉得那么快。但两个人聊着聊着就不停的干杯干杯,像是为了用啤酒把心里翻涌着要往外冒的话给一句句浇回去。


苏芮琪说,公司给她争取了去韩国的培训,以后可能会组个小分队在那边重新出道。

“恭喜了!要加油噢,别给ETM丢脸,干杯!”


就这么走了吗,那我呢。

仰头把一杯酒倒进嘴里,刘人语把想说却不敢说的这句话吞了回去。


“我新专辑的歌也录得差不多了,往后可能签售演出之类的会很忙,要找我记得跟经纪人敲定档期。”

“知道啦,可把你给厉害死了。”

苏芮琪灌了一大口,鼻子酸到差点把眼泪逼出来,酒劲可真大啊,她心想着。



8.


小时候她们一起看过一部科幻电影,讲的是彗星掠过地球那天晚上,平行宇宙间错乱交汇,每一个动作,每一次迈步,都可能让你进入另一个宇宙的生活轨迹。相似的起点,不同的结局。

看电影的时候,两个人一直吐槽斗嘴,什么也没看懂,过后查了剧情解析才吓得哇哇大叫魂不附体。刘人语抱着枕头就跟去了苏芮琪卧室,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让她分半边床给自己。两人挤在同一个被窝里还在窃窃私语。


“你说会不会,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刚才的我了。”

“又在发什么神经?”刘人语白了她一眼。

“可能本来的我,决定不管你,但你敲开门见到的是来自另一个宇宙的我,另一个我决定收留你!”苏芮琪饶有兴致地推理了起来。


另一个世界的我们做了不同的选择,得到了不同的结局,会吗?


苏芮琪的手机上是经纪人发来的航班信息和档期安排,刘人语的屏幕上是她刚刚搜到的一句话:彗星上一次出现是2015年4月26日,平均公转周期76年。


好吧,往后的几十年就这样了,彗星不会来,你也不会留下。

 “

9.


“我要录歌,就不去送你了,路上小心。”


苏芮琪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长舒了一口气。像违背誓言的人得到了宽赦。

说真的,她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刘人语。会不知道要不要掉眼泪,要不要回头,要不要拥抱她。一定会手足无措的,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

从经纪人手里夺过行李箱,利落地往尾箱里一丢,苏芮琪拍了拍手上的灰咧开嘴笑了笑,“走吧,出发!”

“现在不闹啦?”经纪人饶有趣味地盯着她看了几眼。

再往前推几年,苏芮琪一定是死抱着行李不撒手赖在地上问刘人语呢,她怎么不来。

“有什么好闹的,我现在可是大孩子了。”

    

两个人的成长轨迹是有那么一点点差异。

刘人语先发现了掉眼泪是一件丢脸的事,先学会了管理和隐藏自己的情绪,而早几年的苏芮琪还在幼稚地表达心意。这份差异里,带给她的是不被在意的错觉。好像,自己离开也不会影响到她什么。

那就真的走远一点吧。

做出去韩国的决定时,也有那么一些赌气的成分在里面。总是吹嘘自己已经长大了,才怪。苏芮琪心里也知道,自己在刘人语面前永远是这么幼稚了。

丢盔弃甲的幼稚,幼稚又真实。


10.


有一根棒棒糖一直没吃。好像是哪次被老师骂了,偷偷躲起来抹眼泪被苏芮琪撞见的时候她给的。一开始是哭得太专心忘记了吃,后来放在包里太久了也吃不了了,奇怪的是一直没舍得丢呢。

表面化开的糖把包装纸粘住了,定型了,成了一个标本。

被温暖就会融化,被冷落就会变坚硬,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录音室里擦着眼泪的刘人语想,这真的真的,是最后一次哭了,反正以后再怎么哭,也不会有人向她递一颗糖了。


11.


“Sury!”

被这样叫到的时候苏芮琪吓了一跳,分辨了一下是经纪人的声音,才没把手里正在翻找身份证的钱包搞掉。

“快点,等着值机呢,怎么那么磨蹭啊。“

“哎呀,找到了找到了。“苏芮琪把夹缝里抠出来的身份证交到经纪人手里,就开始无所事事地翻看手机。打开群,一片寂静,只有罗奕佳发了个外卖红包。

”这个猪——“她心里悄悄吐槽了一下。反正闲着也没事,苏芮琪就点进去领了一下,再退到群里扣了个1。


【怎么是你,怕鬼的人没资格做1。】

同样闲着没事干的损友罗奕佳立刻就回了消息,看得苏芮琪有点想打人。不到一分钟,其他的群友也接二连三蹦了出来。

第6个红包最大,截至报到数字5,刘人语还没有出现过,倒也没有想那么多,苏芮琪就艾特了她。还没等到人出现,罗奕佳先弹了个私聊窗口过来。


“你是哪来的钢铁直男?“

“我怎么了?“苏芮琪有点莫名其妙。

“她在隔壁录音室哭得好大声,你还艾特人家抢红包,有毒吗。“


12.


“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你,会是什么样子啊?”

15岁的刘人语抱着被子角,睁着大眼睛,认真和身旁的苏芮琪讨论起来,完全忘记自己前一秒还在嫌弃人家发神经。

“肯定很酷。”苏芮琪挤眉弄眼地说,“又酷又swag,整天一堆迷妹跟着我。”

刘人语哈哈大笑。

“你不相信吗?”苏芮琪对这阵笑声十分不满。

“可能是个,爱扎双马尾又爱哭的小屁孩……”还没说完,苏芮琪就扑上去捂她的嘴,两个小孩在被窝里扭打到一起。


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件事啊,苏芮琪从发呆里回过神来,已经排到了安检队列的前面。


“姐姐我要去卫生间。”

经纪人一脸懵,“过了安检再去不行吗?”

“不行,等不了了。”


13.


这隔音效果真是有够差的。

苏芮琪一边敲录音室的门一边在心里吐槽,还顺便担心着待会儿要怎么解释自己从机场逃回来的事。是插科打诨还是严肃坦白呢,门真正打开那一刻,大脑反而死机一样停住了。

刘人语眼圈还红着,脸色是哭累了的苍白,见到苏芮琪那瞬间不由自主放大了瞳孔。意料之外地,谁也没准备好应对的表情。

想了一想,苏芮琪伸手抓起头发分成两股,做了个双马尾的样子,试探性地说,“嗨?”


刘人语的笑和眼泪同时止不住地滚了出来,刚刚收拾了三分钟的情绪被这个幼稚的举动一下子击溃了。

这种小玩笑你也记得。她赶忙转过身去,眼泪砸到地板上也不敢抬手擦,努力用镇定的语气问,“你干嘛啊?”

干嘛回来,前途才是正事,你还当这是在过家家吗。


韩国那边太辛苦了不想去,去了也未必会火,食物口味吃不惯,也没有认识的朋友,舍不得这边的火锅……苏芮琪脑袋里转过千百个借口,但是好像都站不住脚。她是那种明亮坚强勇往直前的人,大家都知道的,让她想要留下的唯一一个理由只能是。

“我……舍不得你啊。”


错过航班,总好过错过你。

苏芮琪咬紧了嘴唇,看着面前的人肩膀无声的抖动着,她们之间太过于习惯打打闹闹的相处模式,这样的话一说出口,空气都变沉默了。快要尴尬到窒息的时候,突然有人戳了戳自己。


“那个,打扰一下。” 

罗奕佳讪笑着递过来一个手机,“苏芮琪,老板找你。”

“她怎么知道我跑回来啦?”苏芮琪接过手机捂住话筒,惊讶地质问罗奕佳。


小罗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刚刚磕得太激动,忍不住发了朋友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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